【妖刀记】第二折 残兵之殇,风雨断肠 科幻武侠
【第二折 残兵之殇,风雨断肠】
一位师傅开炉,得有八九名学徒伺候,起炉、烧料、敷土、锻打、淬火、打磨,各有各的照应,每道工序还须看准时辰下手,以免剑器沾染阴邪秽气,至为不祥。 学徒里有天分、肯吃苦的,才能按部就班,从烧炭生火一路层层历练,听任房里的师傅支使教训,过了淬磨这关便算登堂入室,具备正式拜师的资格。这一折腾,少则也要十五年的工夫。 少年迎着空气里炙人的滚热,沿曲折的岩道走过了器作监十一座铸房,来到最末尾的「辰」字号,额上居然滴汗也无,彷彿一切再自然不过。推开厚重的大门,锻打铁胎、红炭哔剥的声响骤然清晰,少年吸了口气,整整浆好熨平的衣襟袖口,撩衣跨过高槛。 「妈巴羔子!你谁呀你……」 精赤着上身的学徒凶霸霸回头,突然睁大眼:「耿照?」 被称为「耿照」的少年咧嘴一笑,微露靦腆,白霜霜的牙被古铜色的黝黑肌肤一衬,倍显精神。 「别嚷嚷,按规矩来。当心恼了狗叔。」话虽如此,众学徒仍是撇了工作,一窝蜂挤上前,有的伸手摸摸他的新棉衫,掩不住满脸艳羨;有的猛扑上来拧头扭臂,亲热得不得了。 「都来瞧欸,执敬司的大红人!」 「才两月不见,变了个人样啊!」 「给俺们说说,都长了啥见识?」 「见识?见识个屁!」当先那名学徒大笑: 「咋久不回,准是搭上了姑娘!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连说带蹭,手脚都没闲着,可比嘴皮子利索十倍。耿照个头不高,人单势孤,能是这群虎狼少壮的敌手?眨眼陷入十几只古铜油亮的粗胳膊里,被挟得歪脖子瞪眼,唧唧哼哼挣脱不出,呲牙乱叫一气。 「吵什么吵!」 蓦地一声断喝,众学徒噤若寒蝉,个个如中定身咒,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。一名黄面鼠鬚的矮小老人负手而出,尖声道:「这是我辰字号房里的规矩?执敬司的关条在哪儿?谁放人进来的?」嘴里骂着徒弟,一双细眼却斜睨少年,彷彿形容猥崽的还是别人,而非自己。学徒们簌簌发抖,没敢抬头回话。 耿照定了定神,自夹层的衣囊取出一封对印黄柬,双手恭恭敬敬捧过:「弟子奉执敬司二总管的吩咐,往断肠湖一趟,行前要往长生园去会儿,请狗叔多关照。」 狗叔一瞥关条,抬头「唔」了一声,其实他大字不识几个,也没啥好看。执敬司是白日流影城的中枢,关条不过是王侯府里的排场而已,打着二总管的字号办事,城里谁人敢阻? 狗叔上下打量几眼,闲气似未出尽,转头大吼:「都给老子干活去!回头我一个一个验,哪只王八羔过不了关的,小心他一双腿子!」众人如获大赦,立时哄散。 「你在前堂混得不错啊!」狗叔歪头背手,乜着一抹冷蔑,字字从鼻腔里挤蹦出来:「看这会儿……都能上断肠湖啦,不容易啊!二总管都让你干什么?洗衣煮饭、扫地擦桌,还是跟进澡堂搓搓脚,夜里上榻窝香香啊?」嘿嘿几声,说不出的猥亵卑琐。 几个跟耿照不对盘的学徒听了,也跟着嗤笑,引来同侪怒目。 耿照强笑:「狗叔别拿我开心啦。这是一点小小心意,从前多承关照,还请狗叔不要嫌弃。」递去一管小油竹筒。
耿照赧然一笑:「前日二总管一高兴,赏给堂上伺候的弟兄们尝尝,我糊里糊涂也分了二两。想想还是狗叔懂茶,别教我给平白糟蹋啦。」 狗叔一呆,冲着窃笑的学徒猛瞪眼:「笑什么?一脸婊子相!」抄起马扎劈头摔去,砸得几人呲哇乱叫,兀自云山雾罩。 「今儿……专程去园里看你七叔啊?不错不错。」顺风顺雨的将竹筒揣怀里,狗叔眯起了吊尾眼,摇着颗老鼠脑袋,神色大见和缓,口气也亲热许多:「你也算挺有心的了,阿照。」 「倒也不是专程,还有公事。」 「那别耽搁——」狗叔招来一名学徒,话没出口抬腿便踹:「带阿照去后头!你们这些个折死爹娘的,剥光了也学不到人家的半分乖!」 辰字号并非城里的最后一进,整座白日流影城依山而建,在山背突出的峭壁平台上还有一座堆置煤渣败铁的隐蔽小院,房里都管叫「长生园」。 据说金铁若经反覆熔炼锻打,其中掺入莫名杂质、难以析净,铸剑师称为「铁精败坏」者,长置将生阴邪之气,污染洪炉砧锤,须淋上鸡血石灰,拌入炼剩的炭渣同埋深土,以避其秽。白日流影城埋阴铁的地方,便是这座距辰字号末进足有半里之遥的长生园。 耿照让把守辰字号后门的守卫验了关条,独自攀上崎岖的盘肠小径。除开调任执敬司的两个月不算,十二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爬上几回;山路在他离开的这两个月里变化不大,爬着爬着,往事重又涌上心头。 耿照自小无父,母亲本是随营的军伎,继父则是从中兴军里退下来的老兵,隐居在王化镇外三十余里的贫瘠山村,开一间修犁补镬的打铁铺子,跟谁都说不上两句,得了个「耿老铁」的外号。耿照从小不怕火,三岁起跟着耿老铁敲敲打打,五岁上已能整出一片平铁。 耿老铁拿着那片歪歪扭扭的铁片仔细端详,几天都没说话。 某天早晨,他突然卖了拉磨的老马,再加上一条左腿换来的朝廷恩赏银扣,熔秤了整整五两揣在怀里,将耿照带上朱城山,向在府前做门房的昔日老官长一迳磕头,依然什么也没说。 在耿老铁心里,或许只有朱城山上的白日流影城,才不致埋没了他的儿子。 朱城山雄峙东海太平原,号称「沃野太平第一峰」,自来便是天子封禅祭天的首选。自独孤氏于平望都城插上白马旌旗以来,朱城山便是本朝的宝地,太祖独孤弋于山上营建城塞,封予宗室,流影城主世袭一等昭信侯,领山下承恩、王化、怀远、天长四镇共九千五百余户食邑,岁岁免贡,恩遇备至。 这样的安排有两层目的:太平原历有王气之说,据之堪可成王,独孤阀当年便是由此兴兵。占山筑城,可保独孤氏发迹之地的龙脉永固,王气源远流长,此其一也;暗地里,则寓有监视东海诸藩、诸州治,以及当年协助独孤弋打天下的东境武林势力的深意,其中也包括「青锋照」与「赤炼堂」等两大火工派门。 东海饶富盐铁,历为中原正统的兵冶财库,昔年北方的异族铁骑横扫中原,独孤阀起兵相抗,全仗青锋照、赤炼堂供应军械,才得以苦苦支撑,终与人称「中兴第一名将」的西镇节帅、大将军韩破凡合兵共击,完成大业。 皇朝肇兴,京城平望都虽设有军器监、神械局等官派作坊,但天子点阅出游的仪仗铠械等仍命青锋照与赤炼堂承制,岁岁翻新,既予皇恩,亦怀旧情,一时传为美谈。
原来埋阴铁的地方常有作祟之说,传得绘声绘影,谁也不爱去,乾脆搭起草庐,供年老无依的匠人栖身顾守。只是园子离城甚远,日常不便,还需一名帮忙跑腿的人来使唤。 耿照就这么留了下来,在盛传闹鬼的阴院里打杂。那年他才六岁。 头一回看见七叔,耿照差点吓晕过去,终于明白闹鬼之说从何而来。 七叔没名没姓,就叫七叔。 七叔只有一条手臂,右臂齐肩断了,连带削去半边腰股,所以身子老屈一边,活像条半生熟虾。像这样的刀伤,七叔全身有许多条,最严重的一道在脸上,那刀剁碎了他的左眉、鼻梁和右颊骨,让七叔的脸看起来像是摔烂的两片泥钵,落刀处深深陷入,伤口却又结起纠结浮凸的紫红息疤,说话时老带着呼噜呼噜的含混水气。 据说七叔受伤后就住到长生园来了,起码有二、三十年的时间,铸炼房的师傅多没听过这号人物,只说园子里不太乾净。很少有人知道,七叔不但还能打铁,而且手艺十分了得,执敬司的横二总管经常秘密前来,亲手交付图样,上头密密麻麻写着字,取件时也多不假他人;时间久了,二总管与耿照熟稔起来,才有后来调升执敬司的事。 尽管七叔技艺精湛,但独臂到底是不方便,因此耿照除了生火掌炉、淬火打磨一手包办外,十三岁上便已取代七叔的右手,执锤上砧,打出平生第一柄刃器。 那把刃首斜平、单面开锋,既不像剑也不像刀的东西,至今仍悬在草庐壁上。耿照自己看得脸红,七叔却说有「初犊无畏之气」、「正锐得紧」,说什么也都不肯取下。 耿照「咿呀」一声推开柴门,踩过蔓草丛生的石板铺道,破庐里残光褪影,壁上正斜斜浮着那柄「初犊」的剑形,一切都跟他两个月前离开时没有两样。偏堂青幔揭起,畸零佝偻的老人探出头,几乎埋入眼褶的细小瞳仁微微一绽,浓厚的白翳里似有光芒。 「回来啦?」七叔似乎并不意外,一指竹凳:「坐会儿。」 耿照这几日总记挂着他的身子,好不容易见了,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,安安静静坐下来。七叔歪着身子靠上凳,随手抄起几上的破蒲扇,有一搭没一搭的搧着,昂起另一只黄浊的眼睛: 「横疏影派你来的?」 「嗯。二总管让我跑一趟断肠湖,把东西交给水月门下的二掌院。」 「那是挺重用了。你去了这么久,吃住还惯不惯?都干些什么活?」 耿照笑道:「也没什么。跑跑腿、打打杂、使些气力,说不上特别的,只是从前干活都打赤膊,现在是里外三层,包得跟粽子一样。」 七叔也笑了,半晌才轻描淡写道:「要是住得不惯,趁早跟你们二总管说说,园子里也不是没活干。你最近头还疼不疼?」 「忙得紧,约莫是没空疼啦!到这会儿都没犯病。」 七叔点点头,没说什么。耿照端坐片刻,忽然省起,忙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木匣,置于几上。「七叔,这给木鸡叔叔燉汤喝。」揭开匣盖,浅平的红漆盒底搁着小半截手指粗细的蔘头,乾瘪得像是掺盐晒透了的山萝蔔。 七叔抬望了一眼。耿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,抓着头讷讷一笑:「等下个月领了份子钱,我再给木鸡叔叔带些来。」七叔看着那半截蔘,摇了摇头:「剩下半截是给你爹捎去了罢?你木鸡叔叔那毛病,便吃这个也医不好,下回都给你爹带上。」 「我阿爹身子骨挺硬朗,吃参也就是滋补。木鸡叔叔有病在身,可不一样。」耿照笑道:「我才托人给我姐姐捎了银子,家里原本也不缺什么,七叔别放心上。」 「你姐姐多大年纪了?十九?二十?」 「今年上巳节一过,就满二十五啦。」 「还没找婆家?」 耿照摇头。 「多亏有她照看阿爹,我捎回家的钱,她也从不买胭脂水粉什么的。我攒了点钱在身边,将来好给她办嫁妆。」说着展颜一笑:「七叔,我都想好啦。等明年补上前堂的正差,听说能跟柜上借七八十两,我打算回龙口村,央人给阿姐说媒,然后把阿爹接上朱城山。我阿姐再要不嫁,怕就难啦。」 执敬司相当于是侯爵府里的内务房,薪饷比照衙门役值,正副总管甚至领有品秩,仪同七品县丞,俸帛都是朝廷按官册发的,自非铸炼房的匠人可比。七叔听得默然,话到口边反倒没味儿了,便只一笑:「你个十六七八的毛孩,想的倒是远长。」 耿照红面如枣,一迳抓头傻笑。 「往后你也别带东西来啦,多攒点钱是真。」七叔搁了蒲扇扶起身:「有空来瞧你木鸡叔叔,比什么蔘药都强。」 「我明白。」 两人踅至后进,后边院里杂芜丛生,稍能落脚的地方都堆满柴薪,高叠逾篱,圈围得铁桶也似,居间置了个磨净的石砧。
匣中的黄衬里上置着一柄红鞘长剑,鞘宽三指,长近四尺,黄铜吞口、鸟翼剑锷,形制十分朴拙。耿照捧过木匣,不觉蹙眉:「七叔,这剑……好沉!」
耿照有些着恼:「这里的人,怎么一个个都聋了!」微一犹豫,循着偏厅回廊,直接往后进行去。 回廊的尽头是一处钉满碗大铜钉的朱漆大门,耿照正要推开看似沈重的门扉,忽见地上一物微微闪光,拾起一瞧,竟是一枚闪着铜光的锁头。那锁被人削成了两段,断面平滑如镜,十分新亮,便是打磨过也不见得有这么平整,显是利器所为。 耿照心中掠过一抹不祥,咿呀一声推开朱漆大门,只见地面上一条奇妙的痕迹横过青砖,彷彿是拖行着犁头或石磨一类的物事,一路迆逦着往园中拖去。 只是青砖坚硬非常,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,才能在青石铺成的廊间留下这样的痕迹? 耿照蹲下观察片刻,习惯性的将门扉掩上;正要转身,颈后忽然一痛,一点尖锐的冰凉摁压着他的颈椎,他彷彿可以看见摁压处破皮流血的模样。 剑尖的主人微微向前一送,压得他紧贴门扇,身后响起一把清脆爽利的喉音。 「你是何人?」 来人的口吻十分严峻,充满威仪,耿照平日听命惯了,答得不假思索:「弟子耿照,受本城横二总管之命,前来求见贵派二掌院。」 「『本城』?横疏影?你是白日流影城的人?」
耿照连忙称谢捧过,偶一抬头,忽然愣住。 长廊檐影下,雨瀑如精帘。淅淅沥沥的水影之间,立着一名身材高挑、肤色白皙的红衫丽人,臂后倒持一柄彤艳艳的红鞘长剑,包着黄铜鞘壳的剑鞘尖傲然指天,与她远山般的卧眉相衬,清丽中别有一股英气。 女子约莫二十来岁,容貌自然是极美的,即使耿照没见过很多女人,也知道像她这样的美貌并不常见。但与她的飒然英风相比,秀气的脸孔、穠纤合度的身段似乎也不那样令人印象深刻;幽暗的廊庑之间,似乎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点亮。 耿照被女郎的气势压倒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 「你看什么?」
他们彼此交叠,「嵌」进了靠外侧的那面墙里,或许是撞击力道太强太快,太过集中,两人的肢体以奇妙的型态,与变形的墙面融合成静止的瞬间,立体的部分——如胸腔、颅骨——都变成突兀的平面,以致明明认出了眼睛鼻子,却一点都不觉得那个摊平的东西叫做脸。 红黑色的血浆,混着黄黄的膏油与奶白色的浆液,缓慢的低落在地,声音清晰可闻。或许是躯体爆裂的一瞬间,又被巨大的力量凝滞成一种很安定的状态,所有溢出的体液都流得异常缓慢;混合了脂肪与血腥的异味被雨幕封在屋子里,即使走近也闻不到。 屋里连桌椅都没乱。来人只用了一击,就完成了这件奇异的新制品。 耿照看得脸都白了,强忍住呕吐的冲动,转头拔腿就跑! (那东西……把人「搥」进墙壁里的那个东西……正在水月停轩里!) 他飞也似的冲进前厅、奔过回廊,循着染红霞消失的方向发足狂奔;雨幕里,他听见湖浪拍岸的声音,一条九曲回桥伸入湖中,半空里雷电一闪,轰隆声划过头顶之际,忽见一头巨大的怪物立在桥心。 那怪物偻着背脊,似乎没有头发,颈后却覆着一块毛皮,拱出一只巨大畸零的怪角,非牛非鹿,倒像是一根崩毁大半的石柱。怪物一动就发出刺耳的铁炼声响,连雨瀑的淅沥声都无法稍稍掩盖,它脚边横着两条乌影,曲线起伏婀娜,似是妙龄女子。 闪电掠过,一条红色人影居高临下,一剑刺向怪物的眉心! 怪物不闪不避,伸手一抓,倏地将长剑握在手里。染红霞在半空中无可借力,猛被甩落湖中。 「二掌院!」
耿照根本来不及思考,更别说躲避,忙乱中抓住胸口的系绳一转身;轰隆巨响里,背上的木匣已被扫成碎片,余劲抡得耿照头晕眼花,鲜血冲出喉头,整个人失速撞向栏杆,一阵碎裂声响,挟着无数栏杆破片滚落桥面! 耿照及时攀住横栏,破碎的尖木屑刺破手掌,右肩几乎被扯得脱臼。 他眼冒金星,颤抖着闷声呼痛,忽觉顶上骤雨一停,巨人巨刀的影子已经盖住他大半个身体,带着血味的腥臭吐息喷在发顶上,灰白的口涎滴得他一背都是,巨大的铁块石刀对正耿照的脑袋—— 耿照咬着牙,垂在湖水里的左手一捞,一抹金光穿出水面,一把扎进巨人的左大腿内侧! 巨人狂嚎一声,震得整座曲桥都在摇晃,歪歪倒倒的向后踉跄,桥面被踩穿了几个大洞。耿照被摇得攀持不住,右掌一松,身子正要沉入湖中,手腕忽然被人抓住。 抬头只见满天落下的雨丝里,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上黑发披面,被浸湿的红衫黏贴着结实苗条的娇躯,裹出一抹玲珑曼妙的紧致曲线。
「这是你的昆吾剑!我刺中那廝的脚筋,他……」话还没讲完,一团巨大黑影缓缓站起,像一具坏掉的拉线傀儡般动动肩颈,慢慢转向二人。耿照目瞪口呆,忽觉这巨人的动作极是眼熟,一下子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。但那绝对不是脚筋毁损、不能行走的姿态。 染红霞拄着缠红鎏金的昆吾剑站起,咬牙低声道:「我去绊住他,你乘机把我两名师妹带过桥去,听到没有?」